Link and Tag 很高興收錄在臉書玩錶家社團中相當活耀的張兄張昫揚發表的第一支錶故事。一支平凡的手錶,兩段不平凡的故事。特此刊登,永遠收藏。
Swatch石英錶,大紅色面盤、數字時標,日期窗位於三點鐘方向,36 mm的錶徑有別於現在流行的大面盤,以我的手腕相較稍微小了一點,但還算合適。
這是一支整體設計典型,但面盤顏色卻又新潮的石英錶。我對這支錶印象最深刻的有兩點,一是鈕扣電池裸露在錶背,電池上的一字型深溝,可以讓人用一枚硬幣就將電池卸下、方便更換。
另一是那異於一般響亮的走時聲,在平日配戴時,不管外界繁雜干擾,依然用那清晰明亮且第三者容易察覺的聲響,提醒我光陰匆匆逝去的無情,到了夜深人靜的夜晚,更是以那媲美大座鐘的走時聲,以規律的節奏引導我進入三省吾身、探求本我的哲學世界。
這支錶一向走時正常,除了電力告罄之外,他從未停止宣告存在感,於日常配戴使用,可算是稱職。唯一的缺點就是,當我心愛的老婆還是女友的時候,時常覺得這支錶的走時聲實在是煞風景 XD
這是一支平凡、卻又有點顯眼的錶,說不上有啥麼優點,也談不上啥麼缺點,就如同普羅大眾、芸芸眾生一般的存在。這是我出社會後的第一支錶,雖然並非是我實質意義上的第一支錶,因為這支錶不是我自己購入,而是他人贈送的。
這支錶能夠在我左手腕空間佔據一段不算短的時間,是源自於一趟出差。記得那時我初入公司,才是第二年的新人,公司派我隨高階經理人(為了節省字數,以下稱簡稱老大吧 ^_^)到日本出差,主要任務是參展以及尋找技術合作的對象。那次是我第一次到日本,身為新人的我也就老老實實地跟在老大身後,隨時聽候召喚 XD。
商務旅行的過程中,在飛機上、機場海關、旅館以英語會話大多行得通,沒想到真正的難關卻是在後頭,進入展示會場才發現,展場中除了學術單位的教授之外,有相當大比例的日本人是英文苦手,縱使專業能力很好,英文溝通就是出問題,不是牛頭不對馬嘴,就是聽人開口說英語就開始躲、找救兵,好像在那邊說英文的黃種人是妖怪一樣 >_<。又恰好我們家老大除了中文,也只會說英語。
這時我開口向老大提議了一下,不如讓我來試試?當下,老大看了我一眼,遲疑了半响、然後點點頭。之後,我就以自修的日語與對方溝通,這是自學派的我第一次動真格地跟日本人交談,沒想到還能講得通,並把該談到的事項確認好,接著向老大回報。看到老大詫異的眼神,其實、他殊不知最驚訝的卻是我本人(本人心中OS:居然說得通耶!神奇!)。
之後幾天,我除了是老大的跟班之外,還權充翻譯,到最後他索性就讓我去處理所有的事,只需要向他回報結果,再接受下一項任務。一週下來,日語會話也就愈來愈順暢,果然語言這種技能還是需要不斷地使用才會進步啊!
就在結束所有公務,準備搭機回程之前,老大停在一家機場的免稅商店前,轉頭看了我一下,並指著店內的一格櫥窗說,「你好像沒有戴手錶,這次出差很順利、做得不錯,來!挑一支你看順眼的」。由於馬上就要登機了,我一眼掃過去,就看到了這支錶,為何呢?因為大紅色面盤實在顯眼,時間緊迫、就是你啦!
雖然,我知道購買這支錶的費用,也是公司經費,算是我家老大在這趟商務出差中可以憑證動支、不強制呈報原由的交際費,那是公司給他的權限,但我還是很感謝他願意把這個權限的一小部分動用在我身上。所以,後來公司組織幾經變動,人員來來去去、職務頻頻大風吹,直到他調派外地之前,我始終是第一個表示願意留在他帳下的部屬。
這是我與這支錶邂逅的來龍去脈。
這支Swatch跟了我七、八年,之後、我另外購買了一支正裝休閒皆適用的錶(我實質意義的第一支錶),用來取代這支顯眼、休閒風格濃重的Swatch。恰好,老父親原有的老石英錶徹底罷工了,他天性節儉,就向我要了這支,對我而言算是退役的Swatch。待我整理好這支錶在過年時交給老父親,還很擔心地問了一下「爸,這支錶很顯眼,可以嗎?」「紅紅的,很喜氣、很漂亮啊!錶不會太大,看得又清楚,沒問題啦!」他笑得很開心地回答我,看來很是喜歡。
時光流轉,這支Swatch又跟了老父親辛勤運轉了三、四年,清晰、明顯的走時聲,滴滴答答地陪著他復健、看電視、跟大孫子玩……,一直到小孫子準備出生的那一年,終究是到了齒輪走不動的時刻,只是、沒想到會來得這麼快。先是在農曆初五時出現血尿症狀,然後被診斷是攝護腺癌末期,癌細胞稍微擴散到膀胱與尿道,接著是頻繁地進出醫院,並在側腰開了一個孔,安裝了一支腎水引流管。
在老父親頻繁進出醫院的期間,因為小兒子準備出生,我也多次往返台中台北兩地。這期間老父親的狀況其實並不差,還能進食、清楚表達、以助行器稍微行動,要求一樣很多,還會生氣、罵人,就是有時精神稍差,睡著的時間多了一點,時間也變得不太固定。
因為多次進出醫院,每次又都長達一兩週,老父親覺得換上院方準備給患者的衣服,手腕繫上識別的手環,再戴上手錶感到很不舒適。加上時常穿戴、脫下,特別愛惜這支Swatch的老父親,很擔心因而遺失。這段期間,他也養成一進醫院就脫下這支錶,交給家人保管的習慣,等到回到家,再去老地方取回戴上。那重新戴上Swatch的背影,我看過一兩次,好似在說:「手錶啊,這次、我又回來了!」
回想這段對任何人來說,特別是我母親,在各方面都是煎熬的日子,經歷的時間好像不短,但其實並不長。就在確診的四個月後,就如同齒輪重新被卡上軌道,老父親病情惡化的速度突然飛快地流轉,快到媲美 ZENITH 36,000超高振頻的 EI Primero 十分之一跳秒計時碗錶一般,短短數天老父親就因癌細胞所引發的多重器官衰竭,以81歲高齡仙逝。雖然心裡有所準備,但這一刻還是來得太快,若是能夠在延後個一、兩個月,小孫子就能夠離開坐月子中心,讓爺爺親手抱抱、逗弄一番。可惜,老父親他僅能從手機的相簿中見到小孫子一面,透過螢幕觸摸小孫子的可愛小臉龐。每當想起此事,總是倍感遺憾,慟!
唯一讓人較為釋懷的是,最後一次取下那支Swatch,前去醫院的前夕,老父親曾向母親道謝「謝謝妳,把我照顧得很好,吃好、穿好、住好、用好,甚麼都有、都不缺,我過得很滿足了。」無論是感恩言詞,或是確實如此,這句話讓我情願相信,老父親他自覺這一輩子,已滿足、沒有遺憾。在這之後,多虧了我家世交好友,同時也是堪輿老師的協助下,在絲竹聲裊裊、誦經聲冉冉,乘著一片莊嚴、祥和的氣氛,向我老父親告別,送他一程、前去修行。
我父親自19歲離開台南老家,大多數的時間就一直在台北生活,我想、他大概還是比較習慣這個區域,就在鄰近之處,找了一處適合他的寶地晉塔,盼能助他修行。安排晉塔當天,因我在台中剛安置好坐完月子的內人,緊接著北上,臨行匆匆、忘了戴上手錶,為了知道時間,就權以那支Swatch替代。就在全部儀式完成之時,堪輿老師向我們囑咐「這樣安排,對老先生非常舒適,為了不要打擾他修行,這門一但關上,除非必要、不必打開」。當下,我問了一句「老師,那我能放點東西進去嗎?」「只要空間允許,是可以的,可以放些老先生喜歡的物件進去。」隨即,我將這支新潮、顯眼,走時聲音清澈、響亮的Swatch放了進去,就在門關上的那一瞬間,一向非常能宣告自我存在感的滴答聲頓時消失了,就好像隨之進入了另一個空間一樣……。
老父親仙逝至今已兩週年,藉著述說這支Swatch的故事,趁著印象還很清晰時,把對他最後一段的記憶記錄下來。謹以此文紀念父親,想告訴他「爸爸,我們還有你的小孫子們過得都很好,大家時常都會想起你,希望你在仙境的修行能夠順順利利!」乘著Swatch清晰明亮的滴答聲,我相信父親他能夠聽得到……
而這也是值得紀念連載第一發,卻沒有這支錶的照片附在文後的原因。
一支錶述說著兩段故事,一段說登場、一段說總結。登場未必要轟轟烈烈、波瀾萬丈,總結但願能適得其所、恰恰當當。精采毋須亮麗、起落總是無常。人生,不也是如此?
這是我的錶、我的故事、我的歷程。同道好友們,我們下回見~